近来江湖中的新鲜事层出不穷,先是雪月阁横空出世,一举铲平靠吸取童男童女的精气修炼的漱玉盟,随后又是又是扶余国的雪鸢公主,被狠厉的兄长驱逐边地,却躲过了重重暗杀,最后还成功反击,一举夺得女王的宝座。
扶余国王位继承,历来不分男女,可是却极少有女子能顺利继位,雪鸢女王更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位继承王位的女性,这冲击力,足矣震惊周边数国。
当然,这不是最要紧的,最要紧的是,向来不插手凡尘的雪月阁,竟是雪鸢女王的后盾,这代表了什么呢?难道雪月阁也要参与天下之争了吗?
宋倾芜在琼华苑现身之事,已在各国王室中传遍,他们纷纷揣度此举代表着什么,中山复国不过数年,实力远远不及周边大国,但,如果有雪月阁支持,那会有怎样的改变,是否会对他们造成威胁?
一边不知疲倦的请求拜访,一边又因屡屡被拒而变得焦灼。
一时间,奇异的氛围笼罩在各国的王室里。就在此时,雪月阁内传出一条消息,阁主宋倾芜要闭关历练,一年内雪月阁将不再接待任何访客。
“这雪月阁主真有意思,搅得人心里痒痒,结果说闭关就闭关,这叫什么事?”
客栈里,一男子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,一脸不可思议的听着大家都在议论的消息。
“不闭关,你想怎样,真被逼着辅佐王室,弄的天下大乱?人家是神族后裔,你当都和你一样?”
男子不服气的继续吐槽道,“既然不想辅佐王室,那他干嘛要现世!”
对面的人沉思了片刻,“这确实奇怪,按理说,确实没有这个必要!”
“你们懂什么,人家不现世,难道放任漱玉盟这样的毒瘤,继续祸害一方百姓?”同行的另一个伙伴突然打断道。
此言一出,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,“是啊!没有雪月阁出手,谁能知道漱玉盟这些年都在背后干着这样伤天害理的事,几千具孩童的尸体啊!”
旁边的人喟叹一声,“是啊!雪月阁此番现世震慑,以后谁还敢造次。”
应和声一篇。
“君上,我们的人,又被请下山了!”护卫低声在苏子澈耳边说道。
他眸光微沉,没想到上次一别后,她竟如此迅速的隐退而去。
苏子澈指尖轻叩桌面,护卫的低语在他耳畔激起无声的涟漪。“南姜那边有新消息……”他声音低沉,目光锐利如刀锋,穿透了雅间薄薄的窗纱,投向南方那片风云诡谲的土地。姜玦,这位南姜太子,行事越发肆无忌惮,勾结中山国内残余势力,其爪牙已数次试图染指边境。
“传令,明日卯时,轻装简从,取道响水涧,入南姜。”苏子澈的命令斩钉截铁。响水涧虽险,却是通往南姜腹地最快的秘径,他要打一个时间差,在姜玦布下天罗地网前,直抵其要害。他需要亲眼看看,这头盘踞在南方的“百足之虫”,究竟还剩几分气力,其根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“死而不僵”。
马蹄踏碎黎明前的薄雾,一行十数骑如离弦之箭,没入响水涧幽深的山道。两侧峭壁如削,古木参天蔽日,光线晦暗,只有马蹄声和偶尔惊起的飞鸟打破死寂。苏子澈端坐马上,玄色披风裹住挺拔的身躯,眼神沉静地扫视着周围。这地方,太适合伏击。
预感如同冰冷的蛇,缠绕上心头。几乎在他念头闪过的瞬间,异变陡生!
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,密集如雨!不是寻常箭矢,而是淬了幽蓝暗芒、细如牛毛的淬毒袖箭,自两侧陡峭的山崖密林中激射而出,角度刁钻,无声无息,狠辣至极!目标明确——直指队伍中央的苏子澈!
“护驾!”随行的侍卫首领厉喝出声,反应已是极快,刀光剑影瞬间织成一片光幕,叮当碰撞之声不绝于耳,将大部分毒箭格挡震飞。然而箭矢太过密集诡异,仍有数支刁钻地穿透防御缝隙,直扑苏子澈面门与要害!
苏子澈瞳孔微缩,腰畔长剑“铮”然出鞘!一道清冷的寒光匹练般乍现,精准地磕飞袭向面门的毒箭,同时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下马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外两箭。毒箭擦着他的披风掠过,“嗤嗤”轻响,竟将坚韧的布料腐蚀出焦黑的孔洞!一股腥甜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“屏息!箭上有剧毒!”侍卫嘶声警告。
袭击者并未停歇。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和树冠间跃下,落地无声,动作迅捷如豹,手中兵刃泛着淬毒的幽光,一言不发便组成杀阵,悍不畏死地扑向苏子澈的护卫。这些人训练有素,招式狠辣阴毒,显然是豢养多年的死士,专为绝杀而来!护卫虽精锐,但在狭窄山道上遭遇突袭,人数劣势加上剧毒的威胁,瞬间陷入苦战,被分割包围。
苏子澈被三名身手最为诡异迅捷的死士缠住。他们配合默契,一人主攻中路,刀势沉猛;一人专走下盘,短匕如毒蛇吐信;另一人则如鬼影般游弋,伺机以毒针偷袭。苏子澈剑法精妙,内力浑厚,剑光如游龙,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,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。然而死士招招搏命,以伤换伤,只为将他困在原地,消耗其体力。那无处不在的淬毒兵刃,更是极大的威胁,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。
激斗中,一道无声无息的乌光,自一株巨树顶端如闪电般射下,直取苏子澈后心!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,正是他格开正面一刀,侧身避开下盘匕首,旧力方尽、新力未生之际!那乌光快得超越了视觉,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死意!
苏子澈心头警兆狂鸣,却已来不及完全避开!他只能勉力将身体再侧半分,同时反手一剑格挡。
“当!”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!
乌光被剑身格偏,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,带起一溜血花!剧痛瞬间传来,更有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顺着伤口急速蔓延!是毒!而且绝非寻常毒物!
苏子澈闷哼一声,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丝迟滞。就在这电光火石间,正面主攻的死士眼中凶光大盛,手中淬毒长刀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,带着凄厉的尖啸,直刺苏子澈心口!另外两名死士也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,攻势骤然加倍!
眼看那毒刀便要透胸而入!
千钧一发!
一道清冷的、仿佛不属于这血腥杀场的叹息,极轻极淡地响起,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金铁交鸣与喊杀声,清晰地落在苏子澈耳中。
紧接着,一道素白得刺眼的身影,如同月华凝聚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必杀的刀锋与苏子澈之间。
她依旧是那身素白,纤尘不染,与这修罗场格格不入。她并未拔剑,只是看似随意地伸出了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,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、氤氲流转的寒气,轻轻点向那淬毒刀尖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“叮——!”
一声清脆悠长、宛如冰玉相击的轻鸣!
那灌注了死士全身内劲、淬满剧毒的百炼精钢长刀,竟在触碰到那根指尖的瞬间,寸寸碎裂!如同脆弱的冰晶,从刀尖一直蔓延到刀柄!死士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、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碎裂的刀柄直透手臂经脉,整条臂膀瞬间失去知觉,恐怖的反震之力更是将他整个人狠狠抛飞出去,撞在岩壁上,生死不知。
宋倾芜的动作行云流水,点碎长刀后,指尖寒气未散,顺势拂过。另外两名扑至近前的死士,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极寒的墙壁,动作骤然僵硬,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,连惊恐的表情都凝固了,直挺挺地摔倒在地,气息断绝。
轻描淡写,瞬息毙敌!
她站在苏子澈身前,素衣无风自动,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寒气,将弥漫的毒雾都逼开几分。那双清澈的眼眸扫过战场,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俯瞰尘世、裁决生死的漠然。
苏子澈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痹与冰寒交加的剧痛,毒气正疯狂蔓延。他强撑着站直身体,看着眼前这抹熟悉又陌生的素白身影,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劫后余生的震动、剧毒侵蚀的痛苦、对她突然出现的惊愕,以及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探究。
“宋姑娘……”他声音因毒性和惊异而有些沙哑。
宋倾芜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他肩胛处那抹迅速变得乌黑的伤口上,微微蹙眉。“公子中毒了。”她的语气依旧平淡,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,但眼底深处,一丝极淡的幽光掠过。
残余的死士见首领瞬间毙命,目标又有如此强援,攻势顿时一滞,眼中露出惊惧。
宋倾芜并未看他们,只对苏子澈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毒须即刻处理。”她素手微抬,数道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冰晶凭空凝结,无声无息地射向几个试图悄然逼近的死士。
“呃啊!”几声短促的惨呼,那几人眉心或心口处多了一点细微的红痕,瞬间倒地气绝。
剩下的死士肝胆俱裂,再无战意,发一声喊,如同潮水般仓皇退入密林深处,消失不见。
山道上,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。苏子澈的护卫也多有损伤,此刻强撑着围拢过来,看向宋倾芜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激。
苏子澈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木了,视线开始有些模糊,但他依旧强撑着,目光紧紧锁在宋倾芜身上。“姑娘……不是闭关了吗?为何会在此?”他艰难地问,每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的剧痛和翻腾的毒性。
宋倾芜走近一步,无视了周围护卫警惕又敬畏的目光。她伸出两根手指,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寒气,快如闪电般点在他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上。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透入,那疯狂蔓延的阴寒剧毒竟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、冻结!
剧痛稍缓,苏子澈精神微振。
宋倾芜收回手,指尖残留一丝乌黑的血气,被她指尖寒气一裹,瞬间化作冰屑消散。她抬眸,对上苏子澈探究的目光,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,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。
“闭关,不意味着我眼盲耳聋,况且此次我本就是入凡尘历练。”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,在这血腥之地流淌,“公子南行之路,荆棘密布。此毒,名曰蚀骨,七日内不解,神仙难救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依旧平淡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公子现在,欠我一条命了。”
“姑娘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却被宋倾芜打断。
“先离开这里。”她目光扫过四周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,“清理痕迹,速寻隐蔽处。你的毒,只是暂时封住,需尽快拔除。”说完,她不再看苏子澈,转身,素白的身影在弥漫着血腥和毒雾的晦暗山道上,显得遗世独立。
苏子澈看着她清冷的背影,感受着肩头那被寒气封住的、依旧蠢蠢欲动的剧毒,再回味着她那句“公子欠我一条命了”,心中翻江倒海。雪月阁不入凡尘?眼前这抹素白,分明已踏入了这最血腥的棋局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毒性和思绪,沉声下令:“按宋姑娘所言,清理现场,速撤!”目光,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南方——南姜王宫的方向,那里,一场更凶险的风暴正在酝酿。而身边这位“方外之人”,已然成了他此行最大的变数。
伏杀尘埃落定,残余的死士遁入密林,留下满地狼藉与浓重的血腥气。苏子澈的护卫虽多有损伤,但核心力量尚存,在宋倾芜清冷目光的注视下,迅速而无声地清理了现场痕迹,将同伴的遗体简单安置于不易发现的岩隙。
苏子澈半边身体已麻木僵硬,蚀骨幽昙的阴寒剧毒被宋倾芜以精纯寒气强行封冻在肩胛周围,但那股腐朽的冰冷感仍在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,视野边缘阵阵发黑。他强撑着,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前方那道素白的身影。
宋倾芜步履从容,仿佛刚才瞬息毙敌、冻结剧毒不过是拂去一片落叶。她并未选择官道,而是带着他们穿行于更为隐蔽的山涧小径。方向,依旧是南姜腹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