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过跟三位将军的交流,我们恍然大悟,原来是敌人早期借助了我们的原创作品,别有用心的略加渲染,然后蛊惑人心,意乱天下。
想到这里,我心理感慨万千。耳廓里面不时传来他们觥筹交错的争吵声和窗外街铺市井的喧嚣声,无比嘈杂,无比扰乱。
稍后,我们分别又多奉承了他们一顿,劝得他们多喝了几坛。他们趁着酒劲胡乱吹牛,又接着说了一些其他糗事,我们陪坐着听着。
他们折腾到半夜才送走,临行时,他们说过几日再来接我们进城酿酒,招待众军官。
我们点头应允。
出门时,他们还顺走了饭店外墙上晾晒的几斤鱼干肉和晾晒的干花果。
他们走后,我们相视无言,默默地愣了半天,觉得世事无常,万事出奇。
不过,当务之急仍然需要找到破敌之策。
但觉得今晚也商量不出个策略,还不如早点入睡,休养生息,如果改天真的混入敌军大本营,到时候见机行事。
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,当我们准备撤身回屋的时候,我瞅到吴蒹乐的那张脸,霎时间,一股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。
我赶紧把三人聚集到一起,秘密商议,最后商议出一个绝密的行动方案。
九死一生,险中求胜。
我们直到后半夜才睡,躺在床上,内心焦躁不安,既有对未来战局的忐忑不安,又有对雕蝉的绵绵思念,此时,皎洁的月光透过客栈的木格窗户射入堂内,静谧又荒凉,我翻了个身,在窗外秋虫的低鸣下才缓慢入睡。
天亮后,我们匆匆出了城,在城外七八里的一个山脚下租了一间带大院的房子,房后有山,房前有河,左边有林,右边有桥。
这个房子年久失修,周围并无其他住户,原本属于采药人晾晒药材的地方,由于山上草药减产,便闲置了下来。
我们给石匠采购了几套雕刻的工具,然后将整个院子墙面加高,门口加厚,在门口立了个“刘家石坊”的牌子,好用来掩人耳目。
接下来,我们需要寻找雕刻的石材,虽然旁边就是一座石坯山,但是经过我们实地勘探,发现山上石料欠佳,石质松软,纹路杂乱,颜色混浊,不适合用来雕刻。
后多方打探,在三十里外有一座山,石料讲究,非常适合用来雕刻,我们现场查勘,发现的确如此,好在两山之间有河相通,运输石料也方便。
一切安排妥当,我们开始着手开工,先拉来几船石料,在夜色的掩护下,将石料抬进院子,挑选合适的坯型,由石匠开始雕刻。
我们挑着高高的灯,在庭院里摆上茶水桌,买来水果和点心备着,石匠专心凿刻,我和吴蒹乐喝茶吃点心提供支援,此时,皓月当空,秋虫低鸣,河水潺响,凿声哐哐,我和吴蒹乐在这清脆的凿刻声音中竟然睡着了。
不久,我们被几声巨大的捶打声惊醒,抬头一看,发现石匠很生气的拿着油锤敲打几个大石壁,他看到我们醒来,愤愤的说道:“同为共事,你们两个倒是清闲,仅我一个人卖力,说起来都觉得不公平,你们也是气血男儿,还不赶紧过来一起帮忙。”
我揉了揉忪忪的眼镜,瞅了他一眼,回答:“咱这个主意就需还原你当初的石像制造过程,丝毫由不得半点恍惚,我们对雕刻一窍不通,凿刻个球型都削不圆,给你帮忙岂不是添麻烦。”
吴蒹乐听了频频点头,补充道:“我们还不如给你端茶倒水,递烟送饭,准备糕点,把后勤做好也不错。”
石匠听到后,悻悻的说:“你俩别在这里净捡便宜话说,现在离下一届溅福会还不到三月的时间,我平均一天才雕刻一个石像,就算昼夜赶工,到时顶多能雕出来三十多个,你俩再不参与的话,三个月后根本达不到咱们一百个目标。”
我们听到后,心理一阵寒颤,觉得很有道理。
然后我们接受石匠的工作分配。
他接着说:“像雕刻的纹路、线条你们肯定一时处理不来,这个需要长时间的锤炼,暂不需要你们处理。”
我们点了点头。
“但是,你们可以试着粗略的处理石料的外形,我用墨笔画出外形,你们用铳子打出大体轮廓就行,剩下的我来处理细节。”
事已至此,不得不如此,我们分别挑选了件趁手的工具,开始忙碌起来。
整个夜晚,我们都在叮叮当当的凿刻,虽然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,充满活力,体力充沛,但是也经不住整夜的辛劳工作,这些石头沉重无比,质地坚硬,每凿一下就震的虎口发麻,半天过后双手又麻又疼,而且在凿刻的过程中石灰粉末飞扬,侵染的喉咙干涩难受,不得不随时喝茶润润喉咙,并让人在集市上买来纱布罩住口碑,以免影响呼吸系统。
想想,此刻的辛劳是为了克敌制胜,克敌的这个时候,我会想到那些在乡间田头、坊间集市中拼命出工的苦力们,为了生活所迫每日都要忍受这种体力劳作,在烟雾缭绕、灰尘飞布的环境里头工作,是何等的辛苦。
所以,我就想,如果等到哪一天,刀枪入库,马放南山,再也没有诸侯之间的纷争,也没有地方势力的起义乱世,天下太平,社会安稳,一切劳作和付出都是为了构建一种幸福的生活,那该多好。那个时候,就算是凿刻石像,可能也就是凿一个自由婆婆的雕塑放在入海口的地方,让远行出海的船儿归航的船看到归航的指引;也可能是凿刻一段段精美的镂花石柱,用铁链栓绑在一起,镶放在秀美山川半山腰的栈道上,让人们游曳在深秋山峦锦绣风险的时候,可以稍微有所依靠;也可能凿刻出一个喂马的石槽,在清晨农舍的晨露中,喂养完健硕的千里马,然后在春天的田野上驰骋……
更或者,我想在一切战乱和纷扰沉淀之后,找一处僻静的地方,这里依山傍海,鸟语花香。后面是层峦叠嶂的秀丽风景,在深秋的时节望去,山黛都是红黄蓝绿的五色树叶。前面是草原,在每一个清晨的挂在嫩草枝叶的露珠中,都翻滚着寻找虫鸣和蝶舞。面前是悬崖下方的大海,我每天夜里都在海浪极具韵律的翻滚中入睡。然后,当然要叫来雕蝉陪伴,再运来皓白的大理石,雕刻出一座白玉石砌成的三楼阁房,南北通透,光明鲜亮,顶层上有个大大的露台,然后我和雕蝉每天坐在露台上,看山后风景,看春天的草原,看辽阔的大海,过平静的人生。
只不过,所有一切,都是一种美好的相像。
回到现实中,我只不过在深夜辛劳,忍者蚊虫的叮咬、粉尘的侵蚀和别人的臭脚味道,连夜凿刻出模仿的石像,用来蛊惑无知的民众,甚是怅然。
想到这里,我用尽浑身力量使劲砸刻,每一下都似乎想将心中的惆怅敲碎,只不过,越砸越沉重。
当夜,凿刻出一尊石像来,我们仔细观摩,觉得和当天溅福会上展示的那座一模一样,和吴蒹乐本人的模样也是非常相似,觉得原计划可行。
连夜,我们又差人将近期作战计划给大部队送信,让他们原地驻扎,等我们情报后再来接应。
我们又想,当时那尊石像挖出来的时候,身上还被别人写了字,我们这个需不需要也图上文字,这样蛊惑人心的影响更大。
吴蒹乐拿来笔墨,粘上金黄色的墨汁,问石匠,题词怎么写。
石匠说道:“版权所有,翻版必究。”
我们觉得不行,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顾忌艺术的版权。
“大汉优先?”石匠又补充道。
更不行,这个时候也讲不得霸权主义,以后天下纷争,鹿死谁手还不一定。
石匠觉得无聊,心想先不用管这些了,先把这第一尊放到角落存起来,后期统一题词,便说了句:“暂时角落。”
吴蒹乐觉得没劲,便在石像上写下来这四个字:暂时角落。
然后抬到了角落。
紧接着,又是一连多日的凿刻,复制出多尊石像,在两个月的时候,已经七八十座,堆放在院里中,密密麻麻的拜访,跟兵马俑似的,颜如一只威武的行军,只不过,模样都是吴蒹乐。
我们看着院子里的石像,觉得太占地方了,再凿刻就放不下了,而且阿炳、谢阿三和陈阿常经常来催我们快点进城酿酒,我们一直以购买器具和测试设备为借口没去,如果他们再来催我们,看到满屋子的石像,料定会起疑心。
于是我们觉得,先偷偷运出去一批,腾出点院子空间来,其余的用幔布和芦苇覆盖,暂时遮人耳目。
于是,我们雇佣来几条船,挑选了几名老实稳妥的船夫,先运几尊石像到附近河里,然后由近及远,逐步散播到黄巾军活动的区域,然后沿着河流而上,沿着金沙河、淮水、渭水、泸江、嘉陵等河道,经过凉州、益州、豫州、南阳、东海、曲阳、兖州等州县,分别投放石像。
但是,一操作起来,便发现实施的难度了:一般河道支流纤细,容不下大船通行,而小船又船体太弱,装不下沉重的石像,只能装下一两尊石像,这么干起来,简直费时费力。
一天,我们租来一只小船太小,只能勉强装下第一尊石像,当船夫撑着船桨沿着门前小河形势到小漳河的时候,遇到大浪,船舶倾覆,石像坠入河中,船夫弃船上岸,回来告知。
那一座就是我们雕刻的第一座石像,吴蒹乐用毛笔在上面写了“暂时角落”四个字。
不过久,黄巾军统领残部做最后挣扎,他们号称“天宫将军”的张角大师被卢植战败,逃到附近,在广宗城外固守不出。
不料,张角大师战败后身心不爽,气火攻心,天天呵斥下军,饮酒解愁,于是身体欠佳,多病缠身。
一个月后,那尊倾翻到河中的石像,被冲出河道,最终由民众簇拥着抬到市井中央,相互议论着,又是引起一阵大乱。
而且,石像身上用墨迹写下的“暂时角落”几个字,还可以清晰的辨认,大家议论纷纷,不知道这次天意何为。
又过了一月有余,张角大事病情加重,这个时候多个战线吃紧,他气血攻心,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暴毙而亡。
全军震惊。
这个时候,大家想起石像上那四个字“暂时角落”,原来意寓是:用不了多久,张角就会死去!
天神显灵,警示苍天!
天下震惊,万民惊恐,纷纷涌入集市中央,呼啦跪倒一片,黑压压的人群在石像周围排布如蚂蚁般,呼叫着、朝拜着、祈祷着。
我们得到消息后,又是一阵惊愕,此时石像已经凿刻近百尊,接近完工。
没想到,事情比我们设想的进展更快,吴蒹乐的一个无意之间,随手涂画的几个字,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巧合。
我们预感到,机不可失,需要趁热打铁。
离着下一次溅福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,张角病逝后,其第张宝、张梁接过兵权,做最后的挣扎,负隅顽抗。
我们一方面,命人给大部队送信,告诉他们在半月后,率领大军来此,准备最后一战。
另一方面,我们雇佣了大大小小几十艘快船,将近白尊石像,运到各个河道中,适时的投放进去。
同时,鉴于前两次石像加文字的宣传方式,我们觉得宣传文案的重要性,纷纷在石像上也写下了宣传语。
如:天灭黄巾军,诛贼得民心;
苍天轮换甲子老,日晖月华杀张宝;
杀掉张梁,盛世安详;
黄巾当亡,世道悠长;
……
接着,石像按照预期计划,投放到各个州城府县。
刹那间,社会震荡,人心惶惶,大家将石像打捞出来,对着石像膜拜。
同时,民众对黄巾军的迷信崇拜,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。
张宝和张梁闻讯,命人到处张贴皇榜,告诉大家这些石像是妖人惑众,让大家万万不要相信,同时,免除地方三年税赋。
并且在皇榜中告诉大家,下届溅福会的时候,会圣祈天公庇临,让大家知道天神还是站在黄巾军一边的。
估计又会使用一些障眼法的雕虫小技,装神弄鬼,然后企图再次蛊惑大家。
我们三个又聚集到一起,悄悄商议了个完全的对策。
终于,又到了溅福会的那天。
这次溅福会规模更是空前的盛大,黄巾军为了做最后一搏,斥巨资进行了场景布置,以求达到气氛的高端渲染,进而完成信众的洗脑工作。
还没到文安山的时候,整个广宗城内城外,树枝树杈、山头谷底、买卖店铺、街坊牌楼、酒店肉铺,全部裹上了黄布,到处飘摆着太平道教的教福令条,五步一案,十步一桌,都供着香炉和太平圣物,焚香燃烛,烟雾缭绕,众声沉吟,气氛炽烈。
全国各地涌入的信徒,将整个广宗挤的滴水不入,人头攒动,接踵摩肩,大家都裹着黄头巾,远远望去如同满城尽带黄金甲,又如山峦笼罩灿晚霞。
从不同地方汇集而来的黄色头巾形成的支流,逐步汇集成一条宽广的主干流,如黄河般荡气回肠,婉转跌宕,全部流向文安山的道场之中。
规模之大,盛况空前。
这么多信众前来,一方面是参加三月一次的盛会,另一方面是他们一直以来笃信的信仰出现了动摇,河里冲出来的石像将他们一直以来祈求安稳,争取富贵的美梦给惊醒了,这个梦是让他们甘受耕种之苦,情愿贡献税赋,也敢于同政府作战的精神支柱,在这个支柱出现裂痕的时候,他们需要的往往不是解脱,而是填补裂缝的稳固剂,因此,都来到这里。
而黄巾军头目也是抓住了信徒的心理,用今天做一次深入的表演。
看来黄巾军这是毕其功于一役啊!
我们纷纷戴上黄头巾,低头潜入道场附近。
我们再次走到道场中间存放石像方形小舍,周围一圈守卫站立。在一个守卫看护的缝隙处停留,想着一会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障眼法。
这个时候,石匠指了指小舍里头,我静静一听,似乎里面有声响。
由于周围嘈杂,我走近后,找了个缝隙,果然看到里面有个人,衣着华丽,穿着圣衣,戴着圣冠,蜷缩在里面,手里拿着个纸条,正在一遍遍的默念。
看来在背台词。
看来,他们想要采用借尸还魂的障眼法啊,使用真人作秀的表演方法。
低端但又高明的办法。
我和吴蒹乐对视一看,想出个主意。
我将石匠拉倒一边,故意起了争执,然后假装大打出手,这个时候,守卫均走过来,将我们拉开。
吴蒹乐则趁机从一个小门钻入进去,三两下就解决了里面那个演员,然后穿上他的五彩斗金凤霞袍,戴上道印花冠毗卢帽,然后等待时机。
黄巾军首领张宝和张梁也前来坐镇,他们坐在道场旁边阁楼的瞭望台上,看着民众集聚的差不多了,气氛也渲染的差不多了,就给手持花莲法器的主持人使了个眼色。
支持人心领神会,清了清嗓子,大喊道:“苍天无道,圣心怜悯,为救苍生,神培黄巾,释民水火,溅福庇荫,天道如此,不得诋毁,恳邀真人,降临文安,启迪我众,功德无良!”
说完,让人缓缓的拉开周围幔布,露出那尊石像来。
这个时候,应该是下面隐匿的黄巾演员蹦出来,装神弄鬼的说点怂恿的话,可是在万众瞩目下,这个人却缓缓没有出来。
这个时候,旁边瞭望塔上的张宝和张梁不知何故,焦急的往里面窥探。
周围民众更是跪倒后,头埋双肩,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声。这个时候,我咳嗽了一下,给吴蒹乐使了个暗号:开始你的表演!
吴蒹乐就陡然跳上方台,然后如戏剧亮相一样,向四周环视一圈。
配上这装扮,这氛围,他器宇轩昂,神采奕奕,俨如天神下凡。
这个时候,所有民众,包括阁楼上的张宝和张梁,也均震惊的五雷轰顶,张大了嘴巴,久久没有反应。
原来,石像本来就是按照吴蒹乐的形态雕刻的,他本人和石像简直一模一样,突然出来个和神像一模一样的人,效果太震撼了,当场吓昏死几个胆小的。
就连张宝和张梁都吓得双腿发软,几度下跪。
站了一会后,吴蒹乐觉得一言不发也不过瘾,然后酝酿了半天,随后说了几句:
黄天循道尽沧桑
深体民众苦海央
圣像溅福普众生
勿信黄巾惑人慌
叛军之战不可取
蛊惑人心冤受伤
从今以后打黄巾
手持斧镐破敌罡
平安还需自己拼
勤劳苦干是良方
破敌一起享太平
再溅天福满河江……
听到这里,下跪的信徒眼神先是更加迷离,不久,由迷离变得逐步的清澈起来,有几个人带头撤下了头上的黄巾,然后静默了一会,众人也都纷纷都撤了下来,然后狠狠的将头巾抛到一边,似乎扔掉一些纠缠在自己头上的邪秽之物,这些对他们来讲,都如同山般沉重的负担。
吴蒹乐看着效果不错,瞅了瞅我们,我让他再说两句,来个中心思想啥的,最后弄个点睛之笔。
他理解我的用意,然后接着喊着:“同心破黄巾,万福罩我身!”
没想到,他还能喊出这么个口号,十个字,言简意赅,却威力无穷啊!
这个时候有领头的站起来,跟着喊道:“同心破黄巾,万福罩我身!”
接着,民众纷纷站起来,用一种同仇敌忾的冲动,一起呐喊着,大家越喊越激动,不时也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。
这时,阁楼上的张宝和张梁也都傻了眼,他们觉得再不溜走就葬身于此,然后慌乱的从后面逃了出去。
民众纷纷涌回广宗城,拿着简单的武器,眼睛里都充满了杀气,向黄巾军大本营走去……
张宝、张梁收拾财物,慌不择路的杀出重围,准备潜逃。
这个时候,我们接应的大部队也来了,刘关张三位老板帅军至此,一路截杀,最后将仍不悔悟的叛军成群诛杀,最后大胜而归!
张宝和张梁也在纷战中不知去向,可能也在乱战中被杀掉。
终于,黄巾军被一尊石像给破灭了。